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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美國消售稅（Sales Tax）對我國消費稅改革的啟示

美國是全球第一大經濟體和最大的消費國。目前，美國的消費率已經超過80%，而美國的人均GDP已超過8萬美元。早在20世紀60年代初，美國人均GDP約1.9萬美元（按不變價計算）時，美國的消費率也達到了77%。也就是說，半個多世紀以來，美國的經濟發(fā)展主要就是靠消費持續(xù)帶動的。

美國是以直接稅為主的國家，個人所得稅和財產稅分別是聯邦政府和州及地方政府的主要收入來源。而消費稅（一般包括銷售稅、增值稅和關稅等）是美國間接稅的主力軍，是對商品和服務的購買行為征稅。

美國沒有全國統(tǒng)一的增值稅制度，而是以消售稅（Sales Tax）為核心。這一方面是由于考慮到企業(yè)最終會將增值稅的稅負轉嫁給消費者承擔。另一方面，美國經濟以服務業(yè)和高技術產業(yè)為主導，所得稅制度更符合其經濟特點，因為不對中間環(huán)節(jié)征稅，從而促進了消費的繁榮[ 呂長順.促進消費增長，穩(wěn)經濟預期，消費稅改革迫在眉睫[J].財富時代,2024,(08):16-19.][1]。

具體而言，聯邦政府不征收普通銷售稅，只對特定商品（如煙、酒、汽油、輪胎等）征收消費稅，一般在生產環(huán)節(jié)征收，遵循受益原則（例如燃油稅收入用于公路建設維護）和限制性課稅原則（例如煙酒稅旨在抑制不健康消費）[ 已有研究指出，煙、酒屬于非健康消費品，其消費稅收入下劃地方可能會誘導地方政府為了增加稅收收入而鼓勵居民更多地消費煙和酒，這既不利于居民身體健康，也將制約消費稅引導消費作用的發(fā)揮。由此可見，煙、酒的商品屬性決定了其收入不適合下劃地方。正是考慮到這一點，目前除美國煙、酒消費稅收入是中央與地方共享以外，世界上多數國家如英國、法國、德國、日本、韓國和俄羅斯等的煙、酒消費稅收入歸屬中央財政（張麗微等，2025）。][2]。美國45個州及地方政府征收普通銷售稅，各州根據自身需要設定不同稅率，通常在4%-7%之間，在零售環(huán)節(jié)征收。

普通銷售稅是美國消費稅中最主要的稅種，征稅范圍以有形商品為主，部分州對食品、藥品免稅，以緩解稅收的累退性，減輕低收入家庭負擔。近年來，部分州將稅基擴展至勞務消費（如酒店、修理服務）。此外，2018年經美國最高法院判決，各州可對跨州電商交易征稅，終結了此前“無實體店不征稅”的規(guī)則。

盡管我國稅制與美國存在較大差異，但從美國消售稅的制度設計中，仍可以得到一些啟示：

一是通過差異化稅率引導消費行為。對煙酒、高污染商品征收高稅率，引導健康環(huán)保消費；而必需品往往免稅，如美國多數州對食品、藥品免稅，減輕低收入群體負擔。

二是將消費稅與公共服務掛鉤。例如，燃油稅、航空稅等專項稅收直接用于公路、機場等基礎設施建設，提升消費便利性，形成“稅收—服務—消費”良性循環(huán)。

三、關于提高地方政府促消費財稅激勵的建議

第一，優(yōu)化增值稅分配機制，尤其應側重更加精準地實施對消費地的補償。

一是優(yōu)先在平臺經濟領域試點“生產地與消費地相結合”的增值稅分配規(guī)則?？紤]生產地和消費地政府對價值創(chuàng)造和實現的貢獻，對地方分享的50%部分，按照生產地與消費地相結合原則進行橫向分配，一部分由生產地政府就地留用，直接劃入當地財政，其余按照消費地原則在地區(qū)間橫向再分配。

二是進一步完善現行增值稅留抵退稅的分擔機制，將進項抵扣與銷項繳納操作相分離，由地方承擔的退稅部分，全部轉由所涉進項稅抵扣的上游生產地稅務部門承擔退稅（因為待抵扣的進項稅，對于上游生產地來說，是其銷項稅收入）。這有助于從根本上理順增值稅征收權益與退稅責任之間的對應關系，以實現稅收現金流的精準匹配，避免基層財政因退稅陷入流動性危機。

第二，優(yōu)化消費稅稅率結構，促進消費稅提質擴容。

一是由于最終環(huán)節(jié)或零售端價格會高于生產批發(fā)價格，可適當降低消費稅法定稅率。而對曾經屬于高檔消費品但現在已進入尋常百姓家的小汽車、高檔化妝品等，亦可適當降低其稅率。

二是為順利推進改革，平衡地方利益，應考慮在過渡期建立消費稅收入調節(jié)制度，對應稅消費品主要生產地進行彌補。以煙消費稅為例，可考慮在消費稅征收環(huán)節(jié)后移后，從消費稅收入產生增量的地區(qū)提取部分資金作為調節(jié)基金，彌補增量為負的地區(qū)，平衡地區(qū)間稅收收入分配格局。

三是通過差異化稅率，鼓勵綠色、健康等消費領域發(fā)展，優(yōu)化消費結構。例如，對高污染、高耗能產品征收較高的消費稅，降低綠色替代品的相對價格，但應采取適當的政策調節(jié)力度，避免轉型過程中對經濟造成較大下行壓力。

第三，完善稅種聯動管控和整合機制。

增值稅在進口、生產、批發(fā)零售所有生產流通環(huán)節(jié)均征收，可考慮將消費稅與增值稅聯動管控。例如，小汽車消費稅與其對應的車輛購置稅在納稅人、稅基和調節(jié)效應具有一致性，可考慮將小汽車消費稅與其對應的車輛購置稅整合。這有助于加快推進消費稅改革，擴大消費稅規(guī)模和占比。

此外，完善稅種聯動，也有助于統(tǒng)籌間接稅對消費品價格的影響，避免重復征稅，并在此基礎上對智能化、數字化、綠色化產品給予相應的稅收優(yōu)惠，降低相關產品的消費成本，鼓勵居民增加對上述品類的消費。

第四，推動我國消費統(tǒng)計體系的進一步完善，從而為穩(wěn)步推進財稅改革提供基礎保障，助力消費稅征收環(huán)節(jié)后移的稅收征管，并為優(yōu)化增值稅分配提供更加完善的數據基礎。

一是加強消費統(tǒng)計的技術保障，如通過電子發(fā)票系統(tǒng)自動抓取地理位置信息（如通過手機定位、收貨地址智能識別），輔助數據核驗。

二是未來隨著區(qū)塊鏈等數字經濟前沿技術在經濟活動和支付領域的滲透，利用其可追溯性、數據“可用不可見”等優(yōu)勢，研究疏通數據流通和共享的堵點，促進全國統(tǒng)一大市場的數據基礎設施升級。

（本文作者盛松成系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教授，龍玉、陳璽為中歐陸家嘴國際金融研究院研究員。于衛(wèi)國博士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