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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撈被湮沒的嚴州:海外游子楊斌40年后的回首
最后更新: 2025-09-05 23:21:26觀察者網(wǎng):除了大人物,您還寫了一位民間的寡婦的故事,為何要聚焦這樣的小人物?
楊斌:汪吳氏是乾隆嘉興年間的一位寡婦。她的故事是我在查閱清末和民國兩部建德縣志時發(fā)現(xiàn)的,短短二三百字,卻提到她來自“坌柏村”——那是我外公的家鄉(xiāng),汪姓是當?shù)卮笮?。順著這條線索,我挖掘出她和侄媳婦汪胡氏抵制父權(quán)、堅忍智慧的一生。歷史往往只記精英,二十四史里多是帝王將相,相比嚴州兩位楊太后這樣影響南宋政治的精英人物,底層百姓的故事絕少看到,因為史料稀缺。但正是這些小人物,讓歷史更加鮮活和有人文關(guān)懷。如果這些小人物的故事不在書中留下痕跡,可能就永遠消失了。作為歷史學者,我相信歷史應(yīng)該是公正的、民主的,每個人無論地位多么卑微都應(yīng)該有他/她的一筆。
觀察者網(wǎng):您認為嚴州府在地域文化中最獨特的價值是什么?
楊斌:嚴州府位于“江南以南”,是長三角邊緣的丘陵地帶,七山二水一分田,與魚米之鄉(xiāng)的杭嘉湖形成鮮明對比。它的獨特價值在于地理位置:地處徽(州)杭(州)之間,貫穿嚴州府六縣的新安江是連接兩地的黃金水道。徽商通過嚴州進入江南,木材、木炭等資源也從嚴州山區(qū)運往杭州,支撐了南宋以來杭州的繁華。嚴州不僅是徽杭之間的交通樞紐,也是東南地區(qū)的物資與文化中轉(zhuǎn)站。這種“江南以南,徽杭之間”的定位,使嚴州在區(qū)域文化中獨具特色。這也就是本書的一個終極目的:寫一個不一樣的地方史,嘗試地方史書寫的新范式。
觀察者網(wǎng):創(chuàng)作中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么?您如何克服?
楊斌:史料太稀缺了,從而使得本書的結(jié)構(gòu)設(shè)計絞盡腦汁。太平天國時期,嚴州成為戰(zhàn)場,大量文獻被毀;水庫移民時,據(jù)當?shù)厝嘶貞?,連黃花梨家具都帶不走,地方文書保存極少。近年來徽州文書是研究熱點,但嚴州的文書寥寥無幾,我只能靠地方志、口述與田野。我在建德北部乾潭鎮(zhèn)長大,對當?shù)氐娘L土人情有深刻記憶,家族長輩的口述提供了寶貴線索——也是我最初寫家鄉(xiāng)史的淵源與靈感。過去十幾年,我多次回鄉(xiāng)走訪,考察了子胥嶺、西山橋、梅城、吳家祠堂等古跡,同時與老人交流等等。這些田野資料與地方志結(jié)合,使本書不僅是歷史研究,還融入了人類學和微觀史的視角,內(nèi)容更豐富、生動。本書的另外一個精彩之處就是,我利用自己的專長,找到了宋元以來海外文獻(包括非漢文文獻)中關(guān)于嚴州的記錄,這是地方史研究中很少注意到的角度,使得嚴州在世界中的地位也得到了相應(yīng)的書寫,這是我自己非常自豪的一點貢獻。
觀察者網(wǎng):您希望讀者從書中獲得什么?
楊斌:我想讓大家知道,歷史不在博物館里,不在官修史書中,而在每個人的個人、家庭、家鄉(xiāng)和記憶中。嚴州的故事不是個例,每個地方、每個人都值得被記錄——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山村寡婦,他們的故事都是人文之根。歷史不應(yīng)被官方或?qū)W者壟斷,普通人也需要也可以書寫或者講述自己的故事。
我希望讀者能感受到歷史的公平性、民主性和自主性。我在書中記錄了嚴州的微觀歷史,從村莊到小人物,甚至不厭其煩地意義記錄了汪吳氏捐出的41塊田的名稱(總共不過40畝),就是要強調(diào)“野百合也有春天”小人物也有歷史,希望激發(fā)讀者對家鄉(xiāng)的興趣,喚起“思古之幽情”。尤其對從農(nóng)村走向城市的“農(nóng)二代”,我想讓他們重新認識父母的故鄉(xiāng),找到文化根源。地方史無論多么微小,都是獨一無二的,都值得記憶記錄。
我在書的最后說,希望和我一樣從農(nóng)村走向城市的人,都能回望家鄉(xiāng),哪怕只是記錄一點微小的記憶,也是對歷史的延續(xù)。
觀察者網(wǎng):最后,對想了解嚴州府的讀者,您有什么建議?
楊斌:我建議讀者實地探訪嚴州的古跡。梅城古鎮(zhèn)雖然新修了不少,但歷史格局還在;新安江兩岸的明代古塔是一級文保,能看到孟浩然“宿建德江”的三江口;乾潭的南宋西山橋是建德最早的國保單位,它和和建德南部的青云橋、南浦橋以及其他一些明清時代的石橋一樣,都藏著古道記憶。
如果想讀文獻,宋代的《嚴陵集》收錄了從漢代到宋代有關(guān)嚴州的詩文,對照南朝文人吳均的《與朱元思書》,你會發(fā)現(xiàn)“奇山異水,天下獨絕”的意境至今未變。希望大家通過我的書,走進嚴州,感受它古今之變,感受它的可愛與不同。
本文系觀察者網(wǎng)獨家稿件,未經(jīng)授權(quán),不得轉(zhuǎn)載。
- 責任編輯: 方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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