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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維為:從來沒見過這么精彩的人——鄧小平與中國大轉(zhuǎn)折
關(guān)鍵字: 鄧小平改革開放中國模式鄧小平逝世20周年【文/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張維為】
【上世紀80年代中期,張維為教授曾擔任鄧小平等中國領(lǐng)導人的英文翻譯,2014年8月15日,他曾在上海社聯(lián)做過一個演講,紀念鄧小平誕辰110周年。在演講中,張維為教授從鄧小平“犀利、堅定、深邃、意志如鋼”的眼神談起,回顧了鄧小平會見金日成、穆加貝、羅林斯等外國領(lǐng)導人的經(jīng)歷以及一些有趣的故事。今天是鄧小平誕辰115周年,觀察者網(wǎng)特重新刊登此文,緬懷偉人。】
我愿意和大家分享一些我個人對鄧小平的回憶、觀察和研究,談一些自己的看法。最近一直在播的電視劇《鄧小平》,有人問我這個電視劇拍得怎么樣,我覺得演員總體上還是可以的,特別是講話、聲音、用詞、語音、語調(diào)都很真、很像,但是如果說有一點兒遺憾的話,那就是他似乎沒有鄧小平的眼神。
鄧小平的眼神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一般情況下他是很淡定、慈祥的老人,但你仔細觀察他,特別是他講話,連續(xù)講一段話的時候,他的眼神總會給你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犀利、堅定、深邃、意志如鋼。電視劇的演員當然是個優(yōu)秀的演員,但是要有鄧小平相同的經(jīng)歷、智力、閱歷,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不能苛求的。
昨天看的那一集講恢復高考,于是我就聯(lián)想到了我自己。我是從工廠里直接考進復旦大學外文系的,不容易,我當時真沒想過還會有機會念大學,我在工廠里工作了三年,然后參加了1977年的高考。但有一點挺好,我們從聽到高考的消息到參加高考,好像就是三個月的時間吧,沒有像現(xiàn)在那樣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在備戰(zhàn)高考。
但那年考上大學的大都是平時真正喜歡讀書的人。我當時在上海郊區(qū)的工廠里工作,要從徐家匯坐50路公交車坐到底。我們的廠長特別高興,廠里去了三十多個人參加高考,就我一個人考上了,而且還是復旦,廠長就用卡車敲鑼打鼓一路把我送回家,還把喜報貼在了我家弄堂口。我哥哥也在同一天收到復旦大學物理系的通知書,當時全家的歡快心情今天仍記憶猶新。
現(xiàn)在我來談談鄧小平。鄧小平首先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一個很本色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當然,只有近距離接觸才容易感受到。今天我講幾段經(jīng)歷,大家來感受一下。
1987年11月我給當時的副總理萬里做翻譯,他會見美國作家索爾茲伯里,索爾茲伯里曾擔任過《紐約時報》副總編,80年代寫過一本書《長征:聞所未聞的故事》,他重走了長征路,采訪了上百個參加過長征的紅軍將領(lǐng)和士兵,這本書寫得非常好,成了當年的暢銷書。
萬里副總理會見索爾茲伯里
他寫完長征之后,就想寫中國正在進行的新長征,也就是中國的改革開放,他特別想寫鄧小平。當時中央軍委的楊尚昆很支持他的寫作,他想見的領(lǐng)導人幾乎都見到了,包括胡耀邦和趙紫陽,但就是沒能見到鄧小平,所以索爾茲伯里見到人就問鄧小平。
他見到萬里副總理也問鄧小平,萬里先講了鄧小平1974年讓他抓鐵路,當時文革造反派在徐州打派仗,鐵路無法正常運行,鄧小平下令說你去把鬧事都抓起來,一天抓一個,一年抓365個,必須確保京滬線盡快通車。
萬里無意中透露出曾與鄧小平打橋牌。索爾茲伯里一下子抓住了這個題目,他說:打橋牌是很有意思的游戲,一般玩游戲都希望有一點刺激,有的人喜歡有點錢,有的喜歡其它東西,你們中國領(lǐng)導人打橋牌,有沒有什么刺激的東西?
萬里說我們也有,我們是誰輸了就鉆桌子。索爾茲伯里抓住這個細節(jié),他問如果鄧小平輸了的話,鉆不鉆。萬里笑了,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就說鄧小平牌打得好、牌技高。索爾茲伯里追問,他從來不輸嗎?不可能吧?萬里說,他輸了我們其他人都會說:你不用鉆了。到最后萬里被逼得沒辦法,只能說:這是我們大家定的規(guī)矩,誰輸了都要鉆,但他始終沒說鄧小平鉆了桌子,回答完了,他自己也大笑。
索爾茲伯里后來在書中是這樣寫的:“鄧小平打牌爭輸贏,但不賭錢,輸者得鉆桌子,鄧小平輸?shù)臅r候,牌友們總是說‘你可以免了’,但鄧小平總是說‘我要鉆,這是我們打牌的規(guī)矩’,于是他就鉆了起來,但由于身材矮小,鄧小平鉆桌子比較容易?!彪m然這是個比較輕松的故事,但也說明鄧小平的一個特點,他比較講規(guī)矩,是個定了規(guī)矩就認真做的人。我們改革開放中形成的一整套制度,例如選賢任能制度、梯隊接班制度等等,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形成了一整套制度,這些制度安排對中國長治久安的意義,今天看來給予再高的評價都不過分。
鄧小平有個性的故事還有很多。那年他見意大利記者法拉齊,法拉齊提了很多尖銳的問題,他們談了幾個小時。中間休息的時候。鄧小平問她:“你跟你父親也這樣說話嗎?”法拉齊說是的。鄧小平笑著說,那你父親不給你一個耳光嗎?小平是一個很本色的人,實際上很多老外也喜歡這種個性,法拉齊采訪鄧小平后寫了很長的感想,說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精彩的人,很有個性,很犀利。
鄧小平和金日成
這張照片是金日成和鄧小平在一起,放這個照片是想回憶一段往事。我是1983年進外交部翻譯室的,主要工作就是給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做翻譯。剛進去時我們的級別還比較低,當時就存在一個矛盾,我們自己翻譯的東西自己不能看,屬于絕密文件。但翻譯要熟悉領(lǐng)導人的講話,熟悉他們的思路、口氣、慣用語、引用的詩詞等,翻譯室領(lǐng)導就請示部領(lǐng)導,后來我們這些新手被破格允許閱讀鄧小平會見外賓的談話記錄。
鄧小平1982年與金日成的幾次談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個細節(jié)很有意思。當時朝鮮經(jīng)濟非常困難,金日成跟鄧小平說,我們想盡辦法克服自然災害,巴基斯坦總統(tǒng)哈克將軍曾說,巴基斯坦的科研人員發(fā)現(xiàn)鵪鶉蛋營養(yǎng)比雞蛋要高兩到三倍,所以我們現(xiàn)在更多地養(yǎng)鵪鶉,這比養(yǎng)雞更劃得來。
我覺得這是很新鮮的事,但鄧小平對金日成講的話沒有特別的反應,而是說:我們的重點還是放在解決思想路線問題上。他回顧了1978年9月訪問朝鮮之后,在中國東北一路視察時所講的一些話,現(xiàn)在一些學者開始研究鄧小平的這個“北方講話”了。
“北方講話”中有幾點非常關(guān)鍵,一是提出要解決思想,要恢復毛主席提倡的“實事求是”,二是明確講了社會主義不是貧窮,社會主義必須是富裕。這段話收錄在《鄧選》第三卷里:“我們干革命幾十年,搞社會主義三十多年,截至1978年工人的月平均工資只有四五十元,農(nóng)村大多數(shù)地區(qū)處于貧困狀態(tài),這怎么能體現(xiàn)社會主義的優(yōu)越性呢?”另外,當時四人幫被打倒之后,華國鋒主席開展了揭批四人幫的運動,當時習慣的說法是要把這個運動“進行到底”。鄧小平說什么叫“進行到底?”他說“我看半年差不多了,運動的時間不能過長,把班子調(diào)整好就可以了”。為什么?他希望盡快把整個國家轉(zhuǎn)入發(fā)展經(jīng)濟、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的軌道。
他當時就提出了要按經(jīng)濟規(guī)律辦事,他到長春市,就跟長春市的領(lǐng)導人說,是不是該考慮讓政府變成為發(fā)展經(jīng)濟服務,當時是1978年。另外他還說,我們關(guān)起門來不行,要引進國外的先進技術(shù)和管理經(jīng)驗,吸收他們的資金。
他到大慶參觀,問大慶有沒有計算機,大慶當時有計算機。他問:你們的計算機每天開啟多少小時,得到的答復是每天兩個小時,他說這怎么行,這和撥算盤差不多,計算機要搞一個計算中心,24小時開放,形成一個網(wǎng),可見鄧當時的思想已經(jīng)很超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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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馬密坤
- 最后更新: 2019-08-22 11: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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