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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系錯綜復雜的云南“八虎”

2014年，云南官場持續(xù)震蕩。在短短5個多月內，有3名在云南擔任過省部級領導職務的高官相繼落馬。

2014年3月9日，時任云南省副省長沈培平落馬，成為云南“首虎”。

沈培平是云南施甸人，曾任思茅市長、普洱市長、市委書記，2013年1月當選為副省長。他“不收錢，收玉器和普洱茶”的“雅賄”行為廣受熱議。

同年7月12日，中組部通報稱，時任云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張?zhí)镄酪蛏嫦舆`紀，中央已免去其云南省委常委、委員職務。兩天后，他被免去昆明市委書記職務，降為副處級非領導職務。

2014年7月12日，中組部通報稱， 時任云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張?zhí)镄酪蛏嫦舆`紀，中央已免去其云南省委常委、委員職務，降為副處級非領導職務。圖/視覺中國

同年8月29日，全國人大環(huán)境與資源保護委員會副主任白恩培落馬。

從2001年10月開始，白恩培在云南擔任省委書記長達10年之久，這段時間也被稱為“云南失去的10年”。 2011年8月，時任云南省省長秦光榮接替白恩培出任省委書記，直至2014年10月離任。

云南也是目前全國唯一一個連續(xù)四任省會城市市委書記落馬的省份。楊崇勇、仇和、張?zhí)镄?、高勁?人前后主政昆明長達12年（2003年6月~2015年4月）。

在秦光榮主動投案前數(shù)月，已被降職的云南省委原秘書長曹建方也被立案調查，引起外界諸多猜測。曹建方是云南宜良人，2011年11月起任云南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時任云南省委書記正是秦光榮。

2016年1月29日，曹建方被開除黨籍，降為副處級非領導職務。2019年1月2日，已被降職為云南省農(nóng)墾總局規(guī)劃統(tǒng)計處原副調研員的曹建方被立案調查。輿論認為，他在被降職期間，被發(fā)現(xiàn)涉秦光榮等相關問題。

多位受訪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在上述8名云南落馬高官中，白恩培與秦光榮在省委書記位子上無縫銜接，4名落馬的昆明原市委書記也無縫對接。但是，他們關系錯綜復雜，前任和繼任者發(fā)展理念存在沖突，還存在買官賣官現(xiàn)象。

2007年1月，秦光榮出任云南省省長，和時任省委書記的白恩培搭班子。多位政商界人士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開始時白、秦關系相處得還不錯。

同年12月，離任江蘇省人民政府副省長的“明星官員”仇和來到云南，任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此后，白恩培越來越器重仇和，導致白、秦矛盾越來越大，近乎公開化。

在落馬的四任昆明原市委書記中，因推行大拆大建的發(fā)展理念，仇和是最富爭議的一位。

多位云南政界人士認為，開展城市綜合治理，治理滇池水系，強力拆遷、推動城中村改造……“沒有仇和的這些‘魄力’，昆明發(fā)展不會這么快”。

一位官員透露，滇池研究會曾籌劃出一本《仇和語錄》?！八麄儾⒎桥鸟R屁，是真心實意想整理這本書。后來仇和落馬，此事也不了了之?！?

白恩培欣賞仇和的“魄力”。 白主政云南時也是雄心勃勃。他推崇“大昆明”發(fā)展戰(zhàn)略，隨后云南各市紛紛效仿，一時間“大大理”“大曲靖”等造城運動熱火朝天。大量房企趁勢搶灘云南，與此同時，侵占基本農(nóng)田、非法拆遷等事件大量出現(xiàn)。

《人民日報》海外版旗下新媒體品牌欄目“俠客島”曾評論說，云南高級別官員皆因貪腐落馬，買官賣官現(xiàn)象嚴重，白恩培、仇和大肆收錢的其中一項，就是“工作調整、職務晉升”。據(jù)云南消息人士透露，昆明原市委書記高勁松曾花費100萬直接向白恩培買官，“這在當?shù)毓賵鰩缀醣M人皆知”。

目前上述“八虎”中，張?zhí)镄酪驯婚_除黨籍，取消其副省級待遇，降為副處級非領導職務；收繳其違紀所得。另有5人均已獲刑：沈培平被判有期徒刑12年；仇和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14年6個月；昆明原市委書記高勁松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涉案金額2.06億余元的楊崇勇被判處無期徒刑。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10月9日河南省安陽中院公開宣判，白恩培受賄2.46764511億元，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在其執(zhí)行期滿減為無期徒刑后，終身監(jiān)禁，不得減刑、假釋。他也成為《刑法修正案（九）》實施一年來，中國被處以終身監(jiān)禁的第一人。

煙、礦背后的錢權交易

煙草與礦產(chǎn)都是云南重要的支柱產(chǎn)業(yè)。云南多名官員的貪腐問題均涉及煙、礦領域。

5月9日，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公布了云南省煙草專賣局原局長余云東的二審判決書。判決書顯示，一審法院判處余云東有期徒刑13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30萬元。

判決書顯示，余云東曾為28個公司或個人承接煙草宣傳項目、烤煙烤房設備招標、物流、建筑工程等方面提供幫助，受賄900余萬元。

此外，云南煙草系統(tǒng)落馬的人員中還包括云南中煙工業(yè)有限責任公司副總經(jīng)理李天飛、有“煙草狂人”之稱的云南煙草科學研究院原副院長楊偉祖等。

云南是全國礦產(chǎn)資源大省之一，該省有61個礦種的保有儲量居全國前10位，其中，鉛、鋅、錫、磷、銅、銀等25種礦產(chǎn)含量分別居全國前3位。

十八大后云南落馬的高官名單中，不少與地礦領域存在利益關系。 其中有白恩培、秦光榮、沈培平（坊間稱其為“沈礦長”）、張?zhí)镄赖仁〔考壒賳T，也有云南省國土資源廳原廳長林耘（獲刑17年）、玉溪市原市長雷毅（終審判死緩）等廳官。

據(jù)《財經(jīng)》報道，白恩培2001年從青海調任云南主政后，主推國企改制，進一步加大發(fā)展礦業(yè)的力度。但也正是這種改制為云南礦業(yè)主管部門提供了更大的權力尋租空間。文山州都龍錫礦、麻栗坡鎢礦以及怒江州蘭坪鉛鋅礦和騰沖大平掌銅礦、東川博卡金礦等，都在云南省多位省部級官員落馬后，被指因權力尋租遭賤賣，導致國有資產(chǎn)流失。

楊維駿曾舉報稱，白恩培主政期間，云南發(fā)生多起賤賣礦案。其中，最典型的一起，便是亞洲最大、全球第四大的價值5000億元的蘭坪鉛鋅礦，讓白恩培的好友、四川黑老大劉漢以10億元控股60％。

雷毅一審的判決書顯示，自2004年至2013年，其在擔任省政府副秘書長、玉溪市長、云錫集團董事長期間，分別向參與都龍錫礦改制的云南華聯(lián)投資開發(fā)有限責任公司企業(yè)法人代表馬應喜等14人，索取或收受人民幣約2570萬元、美元30萬元、港幣90萬元、新加坡幣50萬元，價值人民幣53萬元的玉器4件、價值人民幣38.05萬元的金條10根。

當?shù)囟辔徽探缛耸糠Q，雷毅與白恩培關系非比尋常，白恩培離任省委書記前，將雷安排到云錫集團擔任“一把手”。在都龍錫礦改制過程中，又有張?zhí)镄?、秦光榮的影子。

在2016年10月，央視播出的反腐專題片《永遠在路上》中，白恩培出鏡懺悔。

該片稱，在主政云南期間，白恩培頻繁利用礦產(chǎn)、土地和房產(chǎn)等開發(fā)項目收受錢財，而他的妻子“張姐”（張慧清）也明確向企業(yè)老板提要求。

該片稱，張慧清酷愛翡翠和玉石，白恩培喜歡紅木和茶葉，所以很多行賄人都投其所好。 涉案人員周宏稱：“有一天就跟我講，我看中個手鐲，大概1000多萬，你去付一下。我說好，那就買，1500萬買了個手鐲?！?

2017年6月7日，中央第十一巡視組向云南省委反饋巡視“回頭看”情況，巡視組組長徐令義代表巡視組向云南提建議時特意提到：云南要著力優(yōu)化產(chǎn)業(yè)結構，解決“煙、礦”獨大局面，增強輻射南亞東南亞的能力。

查辦廳、處級干部人數(shù) 位居全國前列

談到云南落馬官員中，多人涉及礦產(chǎn)資源的問題，中國監(jiān)察學會常務理事、中國人民大學反腐敗與廉政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毛昭暉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礦產(chǎn)資源回報率高，企業(yè)家舍得動用更多資金來行賄，而政府相關部門在其中把控項目審批的全過程，就容易滋生腐敗問題。

他認為，這方面還衍生出一個值得關注的話題，就是“立法腐敗行為”，即背后有政商利益集團推動一些規(guī)則行為的制定和出臺。因此，還應想方設法，在制度建設方面做一些改革，從制度和規(guī)則層面，鏟除這種腐敗行為。

云南的腐敗問題中，“一把手”現(xiàn)象比較突出。 毛昭暉認為，這對當?shù)卣紊鷳B(tài)的破壞更大。除了有腐必反，強化監(jiān)督建設外，還要強化權力制衡制度的建設。

除了落馬的省部級官員之外，十八大后，云南查辦的廳級干部人數(shù)和處級干部人數(shù)也位居全國前列。 

今年1月，昆明報業(yè)傳媒集團旗下新媒體“掌上春城”報道的相關數(shù)據(jù)稱：十八大以來，云南全省紀檢監(jiān)察機關共接受信訪舉報197561（次），處置問題線索76805件（次），立案審查調查33699件，其中廳級干部268件、縣處級干部1751件，鄉(xiāng)科級干部7238件，給予黨政紀處分35843人。2013年至2018年共立案省管干部280人。

在反腐力度持續(xù)增強的背景下，楊維駿認為，反腐更重要的還是要堅持“把權力關進籠子里”的原則，不能讓權力過于集中，要讓權力相互制約，公開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