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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多了郭德綱風格的在舞臺上調(diào)侃捧哏演員、乃至侮辱捧哏演員祖宗八代、拿自己或其他人的生理缺陷開玩笑的相聲，如果有空，再回頭看看八九十年代馬季、姜昆、馮鞏們的作品，不能不說，格調(diào)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區(qū)別很明顯。馬季、姜昆、馮鞏們那時候的作品在電視上出現(xiàn)，是經(jīng)過層層審核的，絕對不會允許低俗的內(nèi)容出現(xiàn)，而且必須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當時的社會生活情況，還要盡可能諷刺社會負面現(xiàn)象，宣傳正能量，要同時做到這些要求，確實很不容易，但這恰恰是新中國對曲藝的要求。而姜昆、馮鞏們恰恰是在新時期進入文化團體學藝的，所以他們接受的教育缺乏那種過于迎合觀眾的套路和內(nèi)容。

當然，馮鞏近些年來在春晚上的小品明顯是在努力適應(yīng)觀眾，但效果并不好，反而讓很多人反感。為什么呢？因為他學藝的時候，沒有學過這些套路，等到他開始學這些套路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演員最佳的學習年齡階段。

如果有人留意過馮鞏拍的影視劇，大概會發(fā)現(xiàn)，他的作品是有情懷、有追求的，并不完全是取悅、娛樂觀眾，比較典型的大概是《沒事兒偷著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都能反映時代變遷帶給社會底層小人物的命運變化。而這種情懷和觀察社會變遷的能力，郭德綱恐怕沒有。有人說郭德綱水平高，不知道比馮鞏高到哪里去了，就這一點而言，其實并不見得。

那么，為什么一說相聲，馮鞏的表現(xiàn)就不如郭德綱了呢？從兩個方面說。

從演員自身來說，姜昆、馮鞏的藝術(shù)教育是比較正統(tǒng)的，而且是在新中國的曲藝傳統(tǒng)中受教育的，所以缺乏取悅觀眾的那些套路，但郭德綱不同。有人說，郭德綱有才華，有學問?；\統(tǒng)地這么說，也對，但不完整。

要注意，郭德綱學藝的時候是1990年代，而且，他一開始并沒有進入主流的相聲演藝單位，而是自學為主，學得很雜，確實學了不少東西。但站在今天看，應(yīng)該能夠看得很清楚，郭德綱的藝術(shù)積累主要是建國前的曲藝傳統(tǒng)，也就是那些必須走低俗路線才能混口飯吃的傳統(tǒng)。所以，他那些拿于謙家人開涮、打色情擦邊球的套路在舊社會的曲藝傳統(tǒng)里有，在新中國的曲藝傳統(tǒng)里卻沒有。這也就是為什么郭德綱火成那樣了，但上了春晚卻效果并不好的原因。因為春晚要講政治，要經(jīng)過層層審查，郭德綱常用的那些套路都用不了。

再從環(huán)境上說，郭德綱積累的這些取悅觀眾的套路為什么在90年代沒有火起來，而是到21世紀才火起來了？一個值得參照的例子是趙本山。如果對趙本山的作品比較熟悉，就會發(fā)現(xiàn)，趙本山是一個適應(yīng)環(huán)境變化能力極強的演員。

1990年代他在春晚上大紅大紫，當時的節(jié)目都還是在宣傳社會正能量，比如反腐、農(nóng)村致富、諷刺社會不正之風等等，而到了新世紀，他的風格大變，《賣拐》系列是一個明顯的轉(zhuǎn)折，因為這些作品就只是取悅觀眾，而不再強調(diào)作品的社會教化功能了。

為什么出現(xiàn)這種情況？因為觀眾主體變了。隨著70后、80后逐漸成為社會主流人群，生長在改革開放年代的這一代人天然地反感說教，反感別人教化自己，文藝對他們而言，就是純粹的娛樂，禁忌也更少。所以，郭德綱剛好適應(yīng)了這種需求。不管是拿于謙開涮，還是拿別人的生理缺陷開涮，只要能逗觀眾一笑，就算成功。而姜昆、馮鞏們還在堅守著新中國的相聲傳統(tǒng)，沒能適應(yīng)。

趙本山小品《賣拐》截圖

所以說，郭德綱的走紅和興起，本身只是舊社會曲藝傳統(tǒng)的復辟。對郭德綱們來說，既然舊社會曲藝傳統(tǒng)的內(nèi)容和精神給他們帶來了名聲、地位和錢，那么理所當然的，也應(yīng)該復活舊社會的曲藝班子的那種社會關(guān)系。

郭德綱在回應(yīng)文章里反復強調(diào)當時收學費的時候，那些徒弟們在跟他學藝的時候都很窮，都是他給提供吃住，同時教他們學藝，帶他們演出，這當然就是舊社會誰家孩子養(yǎng)活不了了送進曲藝班子混口飯吃，自然是賣身求生，哪有什么人格可言？那么他自然認為自己是舊社會曲藝班子那種封建家長和奴隸主式的班主。所以，在談及他的徒弟們的時候，他總是表現(xiàn)得生殺予奪操于我手，想捧紅誰就能捧紅誰，想毀了誰就能毀了誰。也因此，在那個德云社的家譜上，滿滿的都是充斥著封建道德那一套規(guī)矩和要求。

有朋友說，現(xiàn)在不是封建社會，封建社會那一套在今天行不通，所以才出現(xiàn)了曹云金那種情況。其實未必。就德云社來說，曹云金、何云偉等人出走，顯然給郭德綱以深刻教訓，之后他對德云社的演員可以說通過各種方式加強了控制，以避免類似情況的再次發(fā)生。在意識形態(tài)上，他又訴諸于封建道德那一套，要求徒弟們忠于自己。但他自己肯定很清楚，這種道德約束意義并不大，真正有意義的約束還是利益。

近幾年來，郭德綱通過《笑傲江湖》等節(jié)目，已經(jīng)捧紅了不少德云社的相聲演員，讓他們的知名度從小劇場走向全國的電視觀眾，德云社也在蓬勃發(fā)展的道路上。在這種背景下，德云社的演員們自然很清楚，留在德云社好處更多，自然不愿意出走，所以才有以前出走最近又宣布回歸的情況。但這絲毫不意味著現(xiàn)在口口聲聲忠于郭德綱、忠于德云社的那些人，日后不會大難臨頭各自飛，“臨難變節(jié)、賣師求榮”。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他們進入德云社是為了利益，如果德云社不能保證他們的利益，當然要自己另找出路。封建道德管不住這些，市場規(guī)則其實也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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