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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之:阿拉斯加峰會,既是“慕尼黑”,也是“雅爾塔”?
普京:談不談,和誰談,戰(zhàn)略主動在我
在過去一段時間里,普京見識了特朗普的多副面孔:好哥們的助力、青春期的逆反和更年期的無常。但無論特朗普如何變,普京都基本保持了“四兩撥千斤”的戰(zhàn)略定力。
這份自信和淡定一方面或許正是來自他對特朗普個性以及“制裁是假”的清醒認識,另一方面也是源自以下幾點:
首先,俄羅斯軍事實力盡管受到西方制裁和技術(shù)封鎖的影響,但在烏克蘭東部和南部的戰(zhàn)場上依舊保持了較大的韌性和主動權(quán);
其次,俄羅斯在能源市場上的角色依然舉足輕重,盡管歐洲正努力減少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但冬季即將到來,能源議題仍然是俄羅斯影響力的重要杠桿;
還有,油氣大國、核武大國和擁有否決權(quán)的聯(lián)合國常任理事國的“三重”身份,為俄羅斯爭取到了不小的國際回旋空間。
同時,對普京而言,這次峰會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是展現(xiàn)俄羅斯戰(zhàn)略自主性的一個重要舞臺。事實上,自從2022年2月俄羅斯對烏克蘭發(fā)起“特別軍事行動”以來,他的目標始終圍繞重塑俄羅斯與西方,尤其是與美國的關系,以及保障俄羅斯在其周邊地區(qū)以及全球其他區(qū)域的核心利益。
2018年俄羅斯大選,普京輕松獲得壓倒性勝利。
這次在阿拉斯加,普京很有可能會把以下目標和訴求作為談判籌碼:
第一,承認俄方對克里米亞及其在烏克蘭已占領土的控制權(quán)和歸屬權(quán),或者,作為交換,烏克蘭軍隊撤出頓巴斯地區(qū)(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俄軍撤出蘇梅、第聶伯羅彼得洛夫斯克和哈爾科夫地區(qū);
第二,烏克蘭承諾放棄加入北約并停止敵視俄羅斯;
第三,推進烏克蘭非軍事化及憲政改革;
第四,實現(xiàn)俄美關系正?;?,美國逐步取消對俄制裁,停止幫助歐洲軍事援烏。
其中第四點最為重要。普京很清楚,只要能實現(xiàn)與華盛頓緩和關系,把特朗普從烏克蘭這輛戰(zhàn)車上“解放”出來,澤連斯基竭力組建的“歐洲防線”就會不攻自破,戰(zhàn)場上的抵抗自然也就難以為繼。
正是出于這個原因,他一直以一種“視而不見”的態(tài)度把澤連斯基和歐洲排除在外,堅持與特朗普進行對等的單邊談判。說白了,這次峰會雖然因俄烏戰(zhàn)爭而起,其實是重啟之前被中斷了的俄美關系正常化進程。
俄羅斯副外長里亞布科夫12日表示,俄羅斯將此次峰會視為修復緊張關系、解決長期爭端的機會。俄方希望此次活動能夠“推動雙邊關系正?;保椭鷥蓢谌舾蓡栴}上“取得進展”。
俄烏戰(zhàn)爭開始時,俄方提出的目標是:
1)“去軍事化”,說白了就是摧毀烏克蘭的軍事能力,使其無法對俄構(gòu)成軍事威脅;
2)“去納粹化”,即推翻親西方的澤連斯基政府,重新扶持親俄的力量上臺;
3)烏克蘭中立化,如放棄加入北約等;
4)保護烏東地區(qū)俄裔居民的權(quán)益;
5)對俄羅斯的“安全保障”,也就是說,西方保證今后不在俄羅斯勢力范圍內(nèi)搞動作。
如今仗已打了三年,從結(jié)果看:
第一個目標已很難實現(xiàn):除尖端武器外,歐美和北約在常規(guī)裝備方面已將烏克蘭武裝到牙齒,烏方的無人機制造能力甚至已經(jīng)反超;
第二個目標,俄方雖然還在堅持,但政權(quán)更迭即便發(fā)生,也很難在短期內(nèi)出現(xiàn)親俄勢力上臺;
第三個目標俄方還沒放棄,但基輔即便被迫答應“中立”,也只可能是暫時的,烏克蘭加入北約恐怕只是個時間問題;
第四個目標已經(jīng)實現(xiàn),因為烏東大部分地區(qū)已在俄軍的控制之下;
最后一個要求顯然是俄方的一廂情愿,歐美以前、現(xiàn)在和將來都不會作出這樣的承諾,除非蘇軍紅旗再次插到德國議會大樓上。
客觀而言,與俄烏戰(zhàn)爭開始時莫斯科提出的目標相比,普京帶去阿拉斯加的“訴求”已是退而求次的選項,如果再妥協(xié),等于這仗就白打了,這將危及他在國內(nèi)的地位。所以,俄方在峰會開始之前多次表示,愿意通過談判解決分歧,但絕不會在核心利益上做出讓步,也不會在停戰(zhàn)問題上放棄“何時談、和誰談”的戰(zhàn)略主動權(quán)。
普京的強硬和堅持來自與西方多年打交道得出的經(jīng)驗教訓。
北約和歐盟當年東擴時使用的理由是“每個國家有選擇結(jié)盟的自由,我們不能拒絕東歐國家的自主要求”,結(jié)果是普京不得不發(fā)動一場扭轉(zhuǎn)局面和恢復戰(zhàn)略主動的戰(zhàn)爭。特朗普在維護自身利益時常把“國家安全”放在嘴邊,但他最近在南高加索的動作難道不是以犧牲俄羅斯和伊朗戰(zhàn)略安全為代價的么?現(xiàn)在莫斯科分身乏術(shù),伊朗實力不夠,但未來呢?
從這個意義上說,只要西方對俄不作出“安全保障”,莫斯科就永遠不會有安全感;莫斯科沒有安全感,就無異于為未來新的沖突埋下伏筆,歐洲就很難真正太平。南高加索現(xiàn)在的“和平”,很有可能也是未來戰(zhàn)爭的“溫床”。
普京明白,此次談判的結(jié)果既可能是有限的緩和,也可能是新冷戰(zhàn)的延續(xù)。但無論峰會是否能達成實際協(xié)議,他都希望借此向西方傳遞一個信息:俄羅斯不容忽視,西方必須尊重俄羅斯作為全球重要力量的地位。
澤連斯基:歐洲兄弟們,千萬別見死不救啊
眾所周知,烏克蘭是一個極度腐敗的國家,所以,澤連斯基2019上臺時將自己定位為“反建制”和“反腐敗”人物??上?,反腐尚未成功,他上任不到三年就不得不面對一場強敵的武力進犯。
作為戰(zhàn)時總統(tǒng),他固然有不少“特權(quán)”,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也一直比較篤定美國、歐盟和整個西方世界會堅定地站在他這邊。隨著特朗普重新執(zhí)政,這種篤定被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拋棄所取代。
迅速衰老的澤連斯基。上圖為 2019年9月25日首次拜見特朗普,下圖為2025年2月28日相見時爭吵。
比較上面兩張圖片可以看出,焦慮和挫敗讓這位曾經(jīng)的喜劇帥哥在短短六年內(nèi)蒼老了許多。
最近,特朗普再次讓他切身體驗了一回政治的跌宕和無情:特朗普對莫斯科的態(tài)度強硬沒幾天,就宣布要和普京在阿拉斯加舉行單邊會談。這不僅意味著烏軍戰(zhàn)場上的孤立,也可能是他政治上的判決書。
小澤總統(tǒng)深知,如果自己在任內(nèi)簽署任何割讓領土的協(xié)議——無論它們附帶多少“和平”的包裝詞匯——烏克蘭人雖然早已厭倦戰(zhàn)爭,但都會拿他當“替罪羊”;黨內(nèi)外的反對派更會利用此事迅速推翻他。正是出于這個原因,他始終堅持“絕不會拿領土換和平”的立場。
阿拉斯加峰會消息傳出后,雖然特朗普、萬斯和北約秘書長呂特明著暗著都表示普特會晤繞不開領土問題,但澤連斯基依然強硬表態(tài)絕不接受這類交易,這無異于拿走了特朗普手上一大半的“談判籌碼”。
應該說,特朗普內(nèi)心可能非常理解也認同普京不愿烏歐介入談判的態(tài)度,因為這兩方的到場就是為了阻撓“雅爾塔”和“慕尼黑”模式的再現(xiàn),而他與普京舉行峰會很可能為了促使美俄關系正?;褳蹩颂m當作籌碼。
通過出賣第三國來滿足己方的利益,這的確不道德,也不公平。但這種做法從古至今一直在延續(xù)著。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上飯桌還是上菜單”之間的區(qū)別。
澤連斯基和特朗普上臺前均為政治“素人”,可如今,一個能在全球呼風喚雨,一個則必須看人眼色行事。這云泥之別的地位并非由倆人的能力、而是由他們所“服務”的國家份量所決定。
小澤總統(tǒng)雖然不像老特那樣“含著金鑰匙”出生,但家境并不差: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工程師。作為家中獨子,他畢業(yè)于基輔國立大學法學系,應該不是不學無術(shù)之人。很多人因其演員生涯而將其視為“戲子”,但一個能在大選中擊敗資本雄厚、被稱為“巧克力大王”的波羅申科總統(tǒng)(Petro Poroshenko)的“草民”候選人,其能力、魅力和魄力都不應該被小覷。
他治理的烏克蘭,幅員遼闊,地產(chǎn)豐富,是歐洲的糧倉,在歷史上就招來各方的覬覦,其國力在前蘇聯(lián)體制內(nèi)名列前茅。從這個角度看,小澤總統(tǒng)沒有任何需要自卑的理由。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將這個歐洲大國的所有軟肋和病灶全部袒露在世人面前。
很多人為烏克蘭的厄運感到惋惜和不平,但它卻又是烏克蘭人自己選擇的結(jié)果:當時的烏克蘭并不缺乏獨立、自由和民主,它的問題存在于歷史遺留和轉(zhuǎn)型過程中??墒牵劭串斈晖瑢偬K東體系內(nèi)的其他國家都紛紛“致富”了,烏克蘭政治精英和大多數(shù)普通民眾開始“內(nèi)卷”,認為歐盟和北約才是自己國家的歸宿,于是不顧自己敏感的地緣位置拼命向西靠攏。
美國外交戰(zhàn)略家基辛格一直苦口婆心地告誡基輔:你們所處的地緣位置既是優(yōu)勢,又是禍根。選對了路,你們可以左右逢源,選錯了路,你們會橫禍加身?;粮裾J為的“正路”是烏克蘭在東西方之間保持中立??上Вo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簡單回顧這段歷程,是為了說明,烏克蘭人今天不得不吞下的苦果,其實是自己種下的因所致。澤連斯基雖然有自信的條件,卻錯失了自信的機會。筆者甚至認為,今年2月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公開受辱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要遠大于俄軍2022年入侵帶來的后遺癥。
他被要求對美感恩,他被迫向美出賣本國的礦產(chǎn)資源,他在歐美到處乞討資金和軍援,被諷為“史上最牛乞丐”……他所受的屈辱,幾乎都來自西方。平心而論,小澤總統(tǒng)能堅持到今天實屬不易。
當被問及是否害怕死于戰(zhàn)爭時,澤連斯基說,“如果一個人不害怕失去自己或孩子的生命,那么這個人就有問題?!?span> 圖源:《紐約時報》
白宮受辱后,澤連斯基其實已不敢再對特朗普抱有幻想,所以開始轉(zhuǎn)而緊抱歐洲人的大腿。而歐洲人雖然宣稱繼續(xù)援烏,但最終目的卻是要通過俄烏戰(zhàn)爭把美國拖在歐洲,繼續(xù)為他們撐傘遮陽。
表面上看,他們是在為烏克蘭“兩肋插刀”,其實他們是在自救。無論是面對華盛頓,還是面對基輔,歐洲都很難做到問心無愧??梢院敛豢鋸埖卣f,在整個這盤棋局上,歐洲人才是最虛偽的一方。
聰明的澤連斯基不可能看不到這點,但他已別無選擇,處境再難,他都必須拉住歐洲諸國。所以,在最后的關頭,澤連斯基還不忘表達對歐洲的感謝,稱如果歐洲國家今后真的承擔烏克蘭安全保障費用,那么歐洲在美俄會談中“以一種或另一種形式”存在將“非常重要”。他說:“最終,除了歐洲,沒有人給我們安全保障,包括為我們的軍隊提供經(jīng)費。”
這已是近乎“哀求”的口吻了,意思是:兄弟們,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但千萬別見死不救哦。救下我們,你們也能分到我們這里的鋰礦……
在阿拉斯加峰會召開前的最后幾天里,澤連斯基在絕望中做著最后的努力:
1)告訴盟友和輿論莫斯科的真實意圖,他說:“普京可能借與特朗普的合影來擺脫外交孤立、拖延制裁,我們清楚俄羅斯企圖欺騙美國的伎倆,我們絕不會讓其得逞。”
2)呼吁歐美團結(jié),加大對俄制裁力度,他說:“需要展現(xiàn)力量,尤其是美國的力量、歐洲的力量,以及所有渴望國際關系和平穩(wěn)定的國家力量?!?
3)明確拒絕“土地換和平”,他說:"我們必將捍衛(wèi)每一寸國土與獨立主權(quán)。”
4)不接受繞過烏克蘭的任何和平計劃,“如果沒有我們在談判桌上,任何關于烏克蘭的安排都不是合法的”。
但是,大象走過,螞蟻焉存?依賴越重,話權(quán)越少。
目前,俄羅斯控制著烏克蘭約五分之一的領土,而烏克蘭幾乎沒有控制俄羅斯的任何領土;之前一度被部分占據(jù)的庫爾斯克地區(qū),如今也在朝鮮同志的幫助下被俄軍收復了。
由于所有爭議地區(qū)都位于烏克蘭境內(nèi),澤連斯基及其歐洲盟友擔心,在領土問題上,烏克蘭將比俄羅斯面臨更多的壓力。澤連斯基12日也承認,俄美峰會在美國領土舉行是普京個人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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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李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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