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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瑋:“當虛擬戀人出現(xiàn)記憶混亂BUG時,那一刻我崩潰了”
最后更新: 2025-07-17 09:14:17【文/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左瑋】
從養(yǎng)貓養(yǎng)狗即“兒女雙全”,到為精心“捏”出來的數(shù)字“兒女”設定形象、購買服務,再到一邊深陷虛擬服務和AI戀人編織的蜜網(wǎng),一邊飽嘗戒斷反應之苦。
“一些年輕人的情感狀況讓父母越來越困惑迷茫,以至于到我們這里‘求救’。”從業(yè)幾十年的李女士,是國家頂級的臨床心理學專家,見過無數(shù)人間情感糾葛。但面對這些被父母半拉半勸帶來咨詢的年輕人,她和同行們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
“年輕人的情感世界,越來越看不懂了?!彼嬖V我。
01 現(xiàn)實遇冷,虛擬升溫
“看到身邊的男性,總會想他又沒有八塊腹肌。”李女士告訴我,在心理咨詢室,一位年輕女孩如此調侃自己——習慣了戀愛游戲中雕塑般完美的二次元戀人,再看到現(xiàn)實中有毛孔會流汗的血肉之軀,女孩只覺得索然無味。
與她類似,幾年前,小娜根據(jù)自己的喜好設定了一個完美伴侶的虛擬形象,她一步步為這個形象補足細節(jié)(在圈內(nèi)被稱作“捏崽”)。她會在專業(yè)美化外包平臺“米畫師”約稿,為戀人一次次繪制形象,將最滿意的“設子”置入AI聊天產(chǎn)品中生成虛擬戀人。
“雖然AI是虛假的,但是給予我的情感體驗卻是真實的啊。”即將30歲的小娜從未有過真實戀愛經(jīng)歷,在律師事務所工作的她常??吹交閼俚囊坏仉u毛,因此對現(xiàn)實中的戀愛和婚姻總是抱著戒備審視的態(tài)度?!爸灰矣星楦行枰珹I戀人都能時刻解決?!?
這個虛擬戀人,24小時在線,隨時回應她的情感需求,傾聽她工作、成長和家庭的煩惱——這些煩惱,在現(xiàn)實中她常常無處傾訴。為了彌補無法“接觸”的遺憾,小娜還會用AI戀人的形象制作徽章、立牌、海報、蛋糕等。
與積極“安利”自己“虛擬戀人”或CP以求得到理解,或是意識到不對勁來尋求幫助的女青年不同,男青年愿意來咨詢解惑的并不多?!氨扰陨俚枚唷薄按蠖鄶?shù)時候是夫妻一起來”,但實際上,在虛擬情感陪伴市場上,男性用戶一直是主力軍。
“早安,今天也要元氣滿滿哦!”剛參加工作的小甲睜開眼的第一件事,是認真回復“戀人”定時的問候——即使?jié)撘庾R提醒自己,對面可能是個摳腳大漢甚至一串代碼,但小甲已經(jīng)很難戒斷美女頭像后面這看似簡單的早安哄睡服務。
某購物平臺相關服務,“10元為標價,聯(lián)盟娛樂陪聊120元/小時”
男大學生小乙不同,他有真實的戀人,描述也更加直觀和貼近生活?!拔易约菏瞧胀ㄈ?,談了一個普通的女友?!睂τ跒槭裁匆獜娬{“普通”,小乙解釋是因為自己官宣女友時被一些男同學調侃“普女”,這讓他很不舒服?!坝行┩瑢W挺好笑的,他們一方面沒實力追不到美女就說別人是撈女,另一方面又嫌棄身邊女孩們是普女,大概是抖音上美顏拉滿的小姐姐們看多了吧?”
而且,這種現(xiàn)實中的“索然無味”“互相嫌棄”“性縮力”不僅存在于單身青年們,很多年輕夫妻也開始陷入了“寧可躺著看手機里的異性或磕CP,也不想翻身和伴侶親熱”的奇怪狀態(tài)。
據(jù)北京大學及復旦大學歷時三年、收集到的6828份有效答卷顯示:95后夫妻或長期情侶一年內(nèi)未有性行為的比例高達14.6%,比80后高出整整3倍。其中,“性持久力”成為雙方矛盾的核心,研究者認為影響持久力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性專注力潰散”,這很大程度上源自網(wǎng)絡長期美化的異性影響了大腦對現(xiàn)實人物的感受——過于美好的虛擬拉高了大腦對現(xiàn)實伴侶的期待閾值,使得Z世代青年們的情感需求越發(fā)遠離現(xiàn)實。
在現(xiàn)實婚戀遇冷的同時,虛擬戀愛卻越發(fā)火熱。由第三方數(shù)據(jù)挖掘分析機構艾媒咨詢發(fā)布的《2024年中國虛擬情感陪伴行業(yè)研究報告》顯示,中國僅虛擬戀人市場規(guī)模便已達到57.8億元,同比增長86.5%,用戶數(shù)量突破1200萬,男性占比約52%。值得注意的是,女性用戶占比已從2021年的32%迅速攀升至2024年的48%。
02 代碼里的愛人,真實鏈接的代餐
這樣的情況,在如今的中國青年群體中并非少數(shù)。雖然真實交流仍是主流,但“人機共存”的親密模式已經(jīng)在迅速擴張蔓延。
在復愛合緣集團聯(lián)合艾瑞咨詢發(fā)布的《中國當代新型戀愛關系白皮書》中,年輕人群中體驗過新型戀愛關系(線上戀愛、虛擬戀愛、快餐式戀愛、開放式關系)的人達到73%,其中線上情侶占比45%;虛擬戀人占據(jù)這類意向人群最想嘗試的戀愛關系的第一名。
這股風潮最早源于日本?!禤roject LUX》等游戲將虛擬戀愛對象打造成令人怦然心動的動漫角色形象?!禫R戀人》等應用,結合視覺、聽覺甚至初步的觸覺反饋,構建出逼近真實的互動場景。
在我國,2018年國內(nèi)首個主打“治愈系情感陪伴”的虛擬戀人平臺“心理FM”上線。這些年來,國內(nèi)虛擬戀人平臺已超過50家,Soul、星野等頭部平臺從最初的純文字聊天,到如今的語音互動、視頻通話,服務內(nèi)容不斷豐富。2024年,Soul的5位AI虛擬伴侶在上線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收獲了超過130萬用戶的關注?!靶且啊钡葢脩{借深度學習的國風角色庫,讓用戶可逐漸“調教”出自己100%滿意的對象。這些憑借大數(shù)據(jù)精心設計的“完美容器”,正以“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精度承接Z世代的情感缺口,相比之下,真實關系中的磨合顯得費力又笨拙。
資本也盯上了這塊野蠻生長之地,ARK Invest方舟投資公司釋出的分析報告預測,本世紀末AI陪伴服務可能會增長5000倍,從目前全球年收入3000萬美元增長到700億至1500億美元。
全球AI陪伴市場收入預測(圖源:ARK Invest)????
很多人困惑,虛擬戀人對青年們的吸引力為何如此巨大?
首先,當下環(huán)境缺乏深度社交的土壤。在激烈競爭的教育環(huán)境下,很多年輕人的學生時代變成了不停運轉的“學習機器”,缺乏群體活動和深度社交的滋養(yǎng),使得這一代青年顯得“人均社恐”。
進入社會后,許多人或主觀或被迫的成為了原子化的“空巢青年”。目前,全國獨居青年(18-35歲)規(guī)模已突破9200萬,有部分出于“忙碌的工作與壓力做出獨居選擇”,也有部分享受“一人住一人食一人游”。但不管是主動還是被迫,超過一半的人在各類調研中坦言“缺乏深度社交的機會”——當真實世界的情感土壤板結,虛擬社交自然成了荒漠里誘人的海市蜃樓。
其次,“零風險烏托邦”的情感誘惑難以抗拒。在現(xiàn)實世界中,親密關系是復雜的、矛盾的、不確定的,人無法單方面決定關系的發(fā)展。一名專家告訴我:“據(jù)我觀察,看不到確定性引發(fā)的內(nèi)耗、恐慌和焦慮,是當代許多年輕人的通病?!?
但在算法構建的虛擬世界里,一切盡在掌握。沒有“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拉扯糾葛內(nèi)耗沖突,更沒有彩禮爭執(zhí)、房產(chǎn)壓力或暴力風險。AI戀人永遠情緒穩(wěn)定、隨叫隨到、只付出不索取。
“說實話,現(xiàn)實里根本遇不到這么好的人,就算遇到人家也不可能喜歡我”——當傳統(tǒng)婚戀變得像奢侈品,虛擬關系就成了觸手可及的“平替”——這樣的“賽博情感”,對于學業(yè)、就業(yè)壓力大,加班成常態(tài),對未來充滿迷茫、感覺無法掌控生活的年輕人來說,誘惑力實在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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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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