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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日上午，當第一財經記者趕往總部位于鄭州的河南新財富集團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下稱“河南新財富集團”）時，發(fā)現這里早已人去樓空。一樓的大門處，張貼著禹州市公安局于4月25日張貼的封條。

“禹州新民生等村鎮(zhèn)銀行線上交易系統(tǒng)被河南新財富集團操控和利用的犯罪事實已初步查明?！焙幽鲜〉胤浇鹑诒O(jiān)管局于6月18日在官網發(fā)布公告稱。

“現初步查明，2011年以來，以該公司實際控制人呂某為首的犯罪團伙涉嫌利用村鎮(zhèn)銀行實施系列嚴重犯罪?！痹S昌市公安局也對外發(fā)布警情通報稱。第一財經之前報道過，警情通報中提及的“呂某”真名為呂奕。

第一財經調查發(fā)現，河南新財富集團對于金融機構的滲透，并不局限于村鎮(zhèn)銀行，還包括一些城商行、農商行。這些銀行的股權成為質押貸款的主體，成了呂奕從各金融機構套取資金的工具。概括起來就是：拿著自己持有的A銀行的股權，到同樣自己持股的B銀行去抵押貸款，從而完成套現。

交叉滲透

曾在河南新財富集團下屬某公司任職的王麟（化名）告訴第一財經，由呂奕實際控制的影子公司多達上百家，而且，這些影子公司，有著鮮明的特點。

王麟總結，呂奕布局的這些影子公司大致有以下特點：A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同時又是其他數十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X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又兼任著B公司、C公司的股東或者監(jiān)事；Y公司的大股東，到了D公司、F公司，又會搖身一變成為小股東，而且，這些影子公司之間，又會層層穿透、交叉持股。但有一點最為明顯，就是呂奕只在幕后，他的名字永遠不會出現在這些公司。

以禹州新民生村鎮(zhèn)銀行為例，第一財經初步統(tǒng)計發(fā)現，在該銀行15名股東中，與河南新財富集團存在關聯關系的，便至少有5家。

而宋都農商行的高管名單中，則至少活躍著三名與河南新財富集團有著關聯關系的高管：呂虎，宋都農商行董事，其持有河南新銀創(chuàng)投資發(fā)展有限公司49%股權，而河南新銀創(chuàng)投資發(fā)展有限公司的控股股東，則是河南新財富集團；喬永綱，宋都農商行董事，工商信息顯示，其不僅擔任著鄭州博奧森電器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還同時在其他7家公司持有股份，2020年3月，由喬永綱擔任執(zhí)行董事并持股63.4%的河南盈福祥商貿有限公司，將其持有的3205.0512萬股宋都農商行股權，質押給了河南杞縣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此外，新財富集團另一名高管，也在宋都農商行董事擔任董事。

“外人（如果）不知內情，可能很難發(fā)現其中的聯系，但其實我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在河南新財富集團任職期間，開始有高管找到王麟，希望他出任某家公司的法人代表，王麟擔心風險，最終選擇了離職。但他發(fā)現，河南新財富集團的業(yè)務模式，已經開始成型：找錢參股銀行，然后，再把錢從參股銀行套出來，高利放貸給其他企業(yè)。到了后期，隨著直接控制的銀行股權越來越多，河南新財富集團甚至直接介入了某些銀行的高管任命、董事會成員選舉等。

就這樣，通過不斷參股、質押，河南新財富集團及其實控人呂奕，開始不斷滲透國內多家城商行、農商行，后期，伴隨著金融監(jiān)管的加強，呂奕又開始盯上了村鎮(zhèn)銀行，并依靠多家影子公司，參股同一家村鎮(zhèn)銀行，在某些村鎮(zhèn)銀行形成了具有話語權的股東地位，最終具備了操作甚至控制這些村鎮(zhèn)銀行的基礎。

質押套現

那么，呂奕是如何把已經入股到銀行的股金，再次從銀行套出的？第一財經記者循著王麟的指點，發(fā)現了其中的端倪。

鄭州博奧森電器有限公司、鄭州帛玨商貿有限公司是兩家同時由呂奕實際控制的“影子公司”，兩家公司同時出現在河南汝南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汝南農商行”）的股東名單中。

其中，鄭州博奧森電器有限公司認繳出資945萬人民幣，持有汝南農商行1.79658%股權；鄭州帛玨商貿有限公司認繳出資1890萬人民幣，持有汝南農商行3.59316%股權。

不過，兩家公司的股金，很快從另一家農商行被“套”了出來。

天眼查信息顯示，鄭州帛玨商貿有限公司持有的1800萬股汝南農商行股權，被質押給了河南尉氏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尉氏農商行”）；鄭州博奧森電器有限公司持有的900萬股汝南農商行股權，則被質押給了河南上蔡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上蔡農商行”）。透過股權關系可以發(fā)現，尉氏農商行和上蔡農商行的股東中，同樣閃現著呂奕所控影子公司的關聯公司及相關自然人的身影。

實際上，汝南農商行的188名股東中，與河南新財富集團存在關聯的“影子公司”，并非只有鄭州博奧森電器有限公司與鄭州帛玨商貿有限公司。

河南豐加貿易發(fā)展有限公司（下稱“豐加公司”）也是汝南農商行股東，持有汝南農商行股權。

豐加公司共有兩名股東，分別為陳守永持股95%、袁天真持股5%。

天眼查信息顯示，陳守永同時為16家企業(yè)的股東或高管，袁天真則同時為17家企業(yè)的股東或高管，而且，陳守永、袁天真兩人，還同時出現在鄭州超凡辦公設備有限公司的股東名單中，其中，陳守永持股90%，袁天真持股10%。

在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一份刑事判決書中，呂奕承認，鄭州帛玨商貿有限公司、鄭州超凡辦公設備有限公司、鄭州博奧森電器有限公司均是由自己實際控制、經營的公司，這一點，也得到了河南新財富集團財務部工作人員付某的證明。

河南豐加貿易發(fā)展有限公司的股權，被先后質押給了三家農商行，其中，被質押給河南汴京農村商業(yè)銀行（下稱“汴京農商行”）的，有900萬股，被質押給汝南農村商業(yè)銀行的，有1175萬股。汴京農商行的股東中也閃現呂奕所控關聯方的影子。

鄭州超凡辦公設備有限公司為開封宋都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宋都農商行”）股東，其持有的宋都農商行1899.2896萬股股權，于2020年3月被質押給了河南杞縣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杞縣農商行”）。

同時“潛伏”在宋都農商行，還有鄭州尚安商貿有限公司（下稱“鄭州尚安”），其持有宋都農商行7.82%股權。

天眼查信息顯示，這是河南新財富集團的另一家關聯公司。新財富集團的大股東兼法人代表余澤峰，曾長期在鄭州尚安擔任高管。2019年11月，鄭州尚安商貿有限公司將其持有的2400萬股宋都農商行股權，質押給了河南通許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通許農商行”）。

為了獲取更多融資，2013年時，鄭州尚安的兩名顯名股東朱建偉、王勇，甚至還曾試圖把自己持有的鄭州尚安商貿有限公司，質押給安信信托投資股份有限公司。

第一財經進一步查詢發(fā)現，無論是通許農商行，還是杞縣農商行，這些向河南新財富集團及其關聯公司放貸的農商行，其中不少股東的背后，也都活躍著河南新財富集團及其影子公司的身影。將其持有的某家機構的股權，抵押至其影子股東埋伏的銀行，套取出現金，這是呂奕所控公司的慣常手法。

取道信托

除了把持有的部分銀行股權質押給其他參股銀行，呂奕還會直接以這些“影子公司”的名義，從其他銀行直接貸款。

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上述刑事判決書顯示，呂奕曾分別以河南海菱實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河南祺旺實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鄭州帛玨商貿有限公司、鄭州超凡辦公設備有限公司、鄭州博奧森電器有限公司等公司名義，于2007年至2013年間，先后分別向鄭州銀行申請貸款，“每個公司當時大概有幾千萬元貸款，（應該）都是喬均安（鄭州銀行時任副行長）經手批的，”呂奕述稱，為此，他曾先后向喬均安行賄數千萬元。

目前，喬均安已因犯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

鄭州銀行辦公室工作人員則回復第一財經稱，呂奕以上述公司名義在鄭州銀行的貸款狀態(tài)，目前均為“結清”狀態(tài)，尚未出現逾期狀況。

不過，記者查詢發(fā)現，鄭州超凡辦公設備有限公司從杞縣農商行借出的大部分借款，由于未能及時償還，杞縣農商行已向法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被執(zhí)行金額為4395.63萬元。

此外，將持有的銀行股權抵押給信托公司，進而獲得貸款資金，同樣是河南新財富集團的融資方式之一。

第一財經此前曾報道稱，2016年及2018年，與河南新財富集團旗下“影子公司”存在關聯關系的開封恒亞建筑材料有限公司（下稱“開封恒亞”）便曾先后將許昌農商行2015.86萬股及6314.14萬股股權分別質押給方正東亞信托有限責任公司、華鑫國際信托有限公司，至今顯示為有效質押。

此外，上述提及的由呂奕實際控制的河南海菱實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也曾于2016年8月，將其持有9360萬股的洛陽銀行股權，質押給方正東亞信托。在此前后，河南海菱實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還曾試圖將其持有的3696萬股河北銀行股權，質押給國通信托。

同樣為呂奕所控制的開封市蘭尉高速公路發(fā)展有限公司曾參股的河南佳森商貿有限公司（下稱“河南佳森”），則由安徽懷遠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懷遠農商行”）提供質押擔保，先后從從渤海信托獲得信托貸款共計4.8億元。最終，由于河南佳森公司遲遲未能歸還貸款本金，懷遠農商行將其告上了法庭。

（馮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