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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淼、陳欣怡:應聘過騎手,打過臥底電話,看了1907份判決,拼出這部外賣平臺進化史
最后更新: 2022-03-07 08:00:57陳欣怡:
邵新銀的案件在去年回到了北京,我們在北京重新幫他辦理了這個案件,但這一次的被告是另一家配送商——給邵新銀發(fā)工資的重慶太昌公司,以及邵新銀的外賣平臺餓了么。
2021年10月27日,我們收到了北京昌平區(qū)勞動仲裁委的結(jié)果,邵新銀跟重慶太昌公司確認了勞動關系。但是在取得邵新銀的同意以后,我們進一步把這個案子起訴到了法院,希望外賣平臺餓了么能夠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我們?yōu)槭裁聪M诜ㄔ旱脑V訟中讓平臺承擔連帶責任呢?其實2021年國家八個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了一項政策,政策里面有一條要求:采取外包等其他合作用工方式,勞動者權(quán)益受到損害的,平臺企業(yè)依法承擔相應責任。
但是這個政策發(fā)布以后,在我們承辦的所有案件中,平臺依然認為出事的騎手跟自己沒有關系,自己不需要賠償。
而過去十年間,整個外賣平臺用工模式的演變,以及目前騎手勞動過程所受到的控制,其實都是外賣平臺在主導的,這一系列操作最大的受益者也是外賣平臺。
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們希望能通過邵新銀這個訴訟,把國家政策真正落實下來,讓平臺能夠?qū)崿F(xiàn)權(quán)責統(tǒng)一。
除了邵新銀的案子,我們手上還在承辦一個盒馬配送員的案件。這個配送員在國慶期間連續(xù)三天高強度加班,最后猝死在自己的出租屋里。這個配送員的案子告訴我們,目前平臺和算法對于勞動者的管理依然是非常嚴苛的。
曾經(jīng)平臺非常引以為傲的一個概念叫做“算法最優(yōu)”,這是什么意思呢?這也就意味著,如果跑得最快的騎手能十分鐘就送完,那么最優(yōu)秀的算法也會想讓所有人都在十分鐘內(nèi)送完。
算法越優(yōu)秀,也就意味著它對勞動者越狠。這個問題在去年已經(jīng)得到了一定的關注,有好幾份政策文件都提出要“算法取中”,讓勞動強度回落到一個比較合理的標準。
我們現(xiàn)在通過盒馬配送員這個案件,想要進一步倡導的是“算法人性化”,因為算法管理的本質(zhì)依然是人對人的管理。
接觸了這么多案件以后,我們也發(fā)現(xiàn)一個現(xiàn)象,就是騎手在出事以后要么無法登錄APP查詢自己的配送數(shù)據(jù),要么就是配送數(shù)據(jù)會莫名其妙消失。
圖片來源:錢江頻道《范大姐幫忙》
這些配送數(shù)據(jù)對于騎手打官司維權(quán),證明自己確實是在送外賣、是在站點工作有著非常關鍵的作用,所以現(xiàn)在我們也設計了一個個人信息保護的訴訟,希望騎手們的配送數(shù)據(jù)可以不再消失。
跟大家分享一個好消息,我們的這些工作已經(jīng)讓更多人關注到了騎手被注冊成個體工商戶的情況。
在我們的研究文章發(fā)出兩天以后,外賣平臺就已經(jīng)公開禁止誘導騎手注冊個體工商戶。不久之后,我們在愛企查上面看相關的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基本停止了增長。
一席邀請致誠的時候,其實是希望我們今天能派一個代表上臺演講就好。但是我們做這么多工作,其實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就能完成的。
除了致誠的團隊以及各地法律援助律師的幫助以外,我們完成這個項目其實還有五十位來自經(jīng)濟、法律、設計以及IT等專業(yè)的志愿者的參與。
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件事情是,有一天晚上大概11 點多的時候,我們的在線文檔里面還有八位志愿者在做判決數(shù)據(jù)分析。第二天早上8 點多我們起來的時候,又換了另外七名志愿者在幫我們分析數(shù)據(jù)。
這些志愿者分布在不同的時區(qū),平時他們是律師、法務或者是在校大學生,都非常繁忙。沒有這些志愿者的輪番接力,我們就不能及時地在政策變動的時期,把這個項目完整地呈現(xiàn)給大家。
所以我們今天不是一個人過來,就是希望告訴大家,公益法律不應該是幾個孤膽英雄的理想,而是一份人人可以參與、溫情而正氣的事業(yè)。
所以現(xiàn)在我還想把徐淼邀請回臺上,她還有一些需要跟大家分享的想法。
那家超市在招聘,而且還有五險一金
在做這個項目的過程中,其實發(fā)生了很多讓我印象深刻的、非常感動的,甚至是有趣的故事。
做這個研究的時候,我需要去應聘騎手,有一次真的就差點穿幫了。當時我去一個餓了么的站點應聘,那個站長出于對我的關心,就問我現(xiàn)在住在哪兒?因為他怕我沒有地方住。我就跟他說,我住在某某區(qū)。
他問,你一個月租金多少?我當時腦中飛快地算了一下,騎手的工資是六千多,我心想用三分之一的錢用來租房子,應該算比較合理吧,就跟他說兩千多。
結(jié)果當時站長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我就覺得不對勁了,趕緊問他說,你的房租多少錢?他跟我說,800。
我當時非常緊張,就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但這件事情對我的觸動是很大的,我意識到即便身處相同的境地,也很難真正地感同身受,因為我隨時都可以選擇逃離。
但是對于騎手們來說,他們是被命運困在這樣的處境里,無處可逃。這六千塊錢的工資他們是要拿來養(yǎng)家糊口的,而不是像我一樣,用三分之一的錢來租房子。
- 原標題:我們應聘過騎手,打過臥底電話,看了1907份判決,最后拼出了這部外賣平臺進化史 | 徐淼、陳欣怡 一席第890位講者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朱敏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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